□ 张涌
赤水河谷,云雾横山,二郎镇上,移步换景,仰头有十面埋伏,俯首可见烟火桃源。
细若游丝的赤水河,在西南三省交界处穿针引线,出云南,分川黔两岸。河之左右为阻隔,河之上下为交流,因阻隔而上演四渡赤水、得意之笔,因交流而走出滇铜、黔铅、川盐的商旅之路。
赤水河的水流入长江那一刻,她一定是很骄傲的。
这条隐秘的河流,是汉武帝时中郎将唐蒙打开夜郎国的钥匙,也是南方丝绸之路的入口,赤水河并不是突然就在历史上留下脚印,然后又匆匆离开的。“邛杖传节于大夏之邑,蒟酱流味于番禺之乡”,古人文笔工整精妙,惜墨如金,却省略了太多细节。每次来到这个大西南的山重水复之地,我总有一种解谜的冲动。但是,为何这条纤细的河流能承载那么多故事?
山为幕,光为笔,郎酒庄园的山谷光影秀也在为我解谜。
故事线索之一是二郎滩,这条河流淌到了“十字路口”。船载川盐至此,航道被险滩中断,货物由船运改为人力背运。物流方式的转变,就此聚集出一个名为二郎的场镇。时至今日,这个挂在陡坡上的古镇,就好像生在蜿蜒的石梯两侧一样,几乎没有南北之分,也无需辨清东西,方位以上下为别。陡峭也无碍场镇兴盛,这里酿造了郎酒。
故事讲到酒,就会滔滔不绝。或许就是在春雨连绵的傍晚,赤水河畔,天南地北人,几杯郎酒下肚,腰缠万贯的商人忘了长途贩运的焦虑,船工又增添了几分蛮力,护送铜铅的镖师武人以酒壮胆,更有不胜酒力的文人借酒抒怀,为赤水河的险滩吟上几句。
这里的酒是逍遥的,客人总在喝酒与醒酒之间。在这雄跨西南的边地,历代酒政制度往往鞭长莫及。巴蜀文化的包容,云贵风情的多彩,来来往往,无拘无束,一饮而尽,神采飞扬。
在这里,酒的故事还要和盐的故事交织在一起的。酱香型的醇厚,大概是走南闯北盐商们挑剔舌尖的最终选择。“要函仰贵局寄四川永宁县……赵老爷……自高陵县西街”,这是二郎老街上盐业博物馆陈列的信封。来自关中平原的书信,寄送到千里之外的川黔交界赤水河畔,这里面藏着多少盐商买卖的秘密和推杯换盏的交情?
天宝洞藏兵,最终藏酒,参观者谓之“酒中兵马俑”。
地宝洞、仁和洞则有“天机不可泄漏”的神仙气质,即使登上现代化的直达电梯,行在绝壁,也没有丝毫征服感,对好酒者而言,增加的是朝圣感。
陶坛酒阵,千军万马一般,埋伏于迷彩服式的绿植之中。善饮者穿行其中,不仅有“喝不完”的感叹,更有“算不清”的眩晕。
以天地为栋宇,郎酒在千忆回香谷排兵布阵。酱酒的金黄色是时间赋予的,万吨酒在群山中幕天席地,是“以空间换时间”的兵法哲学。
没有大江大河的壮阔,赤水河仍然身负盛名。
两岸皆出美酒:上游是茅台,下游望泸州,船到二郎滩,又该喝郎酒。在合江,赤水河在即将汇入长江之前,又能在沿河码头酿造出和酒一样贵的酱油。赤水河的水,应以“一瓶”“一杯”“一滴”来描述,才不负“美酒河”的雅号。
话说“天下黄河,唯富一套”,黄河也仅有河套一段水草丰美,而赤水河的滋养却不分左右岸,无论上下游。
赤水河的水酿酒,二郎镇的山藏酒。郎酒的故事属于山水,这里的山藏得住秘密,水也养得起两岸繁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