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廖泳清
母亲的坟墓在一个山坡上。一方小小的坟墓,就这样把母亲关在里头,我们只能遥遥相望于两个世界。
因为母亲的原因,这片山坡常常浮现于眼帘,比老家的房子、小学时的教室、中学时的宿舍还经常进入我的梦境。
母亲坟墓的两边是山峦,前面是重重叠叠的浅丘,山脚下是奔腾不息的长江,茂竹遮掩,青山迤逦。我想这应该是母亲喜欢的,也是最了解母亲的父亲,赠给她最后的礼物了。
清明时节,母亲坟前小草青青,油菜花也开了,满目金黄。过些时日,沿途的胡豆将更加饱满,樱桃也红透了,桃李结果了,荔枝花引来嗡嗡的蜜蜂。在热闹的山野里,我眼前浮现出一张清瘦的、有些娇羞笑容的脸庞,那便是我母亲的模样。
肃立坟前,听到从农房传出的鸡鸣犬吠、猪羊之声,有时还会看到一两只母羊带着一群群小羊,围绕在坟墓边吃草,感到母亲少了些许寂寞与孤单,心里有了慰籍。
儿时的记忆总是在坟前清晰地复苏。眼前晃动着母亲为我们缝补衣服,我坐在石磨上,扳着磨盘木手柄“开飞机”的情形;晃动着母亲苍白的脸被“纸钱”覆盖的情形;晃动着母亲修长的身子被装进漆黑的棺材,被送到小山岗的情形;想起第一次知道母亲不会再回来时,那想哭的情形。很多年前的事和很多年后的事都忘了,但这几幕却刻在脑海里抹不掉了。
随着岁月增长,我也为人夫、为人父,对世事的体验更加深刻,知道母亲艰难、短暂的一生是多么的不易。母亲少小家贫,外公外婆早逝,是兄嫂拉扯长大的。十六岁时,母亲嫁给了年长十多岁的父亲。当时的母亲高挑白皙、温柔、娴静,父亲老实巴交、体贴、勤劳,母亲是喜欢的。
可是,命运有时很残酷。那年七月,一场风寒夺去了母亲年轻的生命,留下父亲艰难地拖着三个孩子,当时弟弟尚在襁褓之中。
一转眼,母亲已去世四十多年。四十多个清明里,母亲的坟头青了又黄,黄了又青,我们在母亲坟前告慰:儿女们读书上进,为人清白,母亲可放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