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王明生
夕阳把最后一缕霞光,抛洒在山腰那错落有致的梯田上,放眼望去,一片又一片由青泛黄的色块,无数个忽闪忽闪的红光,在田里的水面上跳跃着。
第一次知道大关这个地名,是在懵懂少年时,那年我才12岁。五月下旬的一天,放学后的我回到家里,书包一丢,领着小妹就往外跑,还没出天井的巷门,就听见耳房“夏胖子”家里传来阵阵哭声,这哭声是我有生以来听到最为悲切的。寻着哭声来到夏胖子家门口往里看,在昏暗的屋子里,围着街坊的长辈,根本看不清谁在泣诉,只听见断断续续的“大关——木杆——地震”。众人的哭声,随着断了又续,续了又断的哭述,一阵高过一阵。
多年以后,那是一次充满神秘和艰辛的旅程。由于山高路远,加之当时的路况、车况等,早上的班车在大山丛中“哼哧,哼哧”地摇晃了大半天,直到下午三点多才到大关。慢慢从晕车的不适中恢复了的我,睁大双眼,好奇地审视着身边的一切。当时大关县城的主街道,其实是在213国道的两旁集中建起了些房屋,有茶馆、小馆子、为数不多的一两家旅店,便形成了县城的主街。
踏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道,看着街两旁至上而下流淌着清澈见底的泉水,水沟边忙碌着洗菜淘米做饭的身影,茶馆里的老者悠闲地品茶谈天说地,不时从江上传来阵阵流水声,这一切的一切,由不得你不去想到陶渊明笔下的“桃花源记”,文豪笔下的世外桃源非此可比。水沟的两旁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杂草,沟底的两沿是随处可见白白壮壮的根须,被泉水冲刷后裸露在外。很是好奇的我,蹲下去捞了几根,在沟里随便涮了几下,一阵红红的泥巴水过后,泉水还是那么清澈,手里的植物根须更加白皙了。此刻,一股浓烈的腥味,在滴落的泉水中扑面而来。晚饭的糊辣椒面拌折耳根,齿间的那个嫩、那个脆、那纯正的腥味,是我此生第一次认识并吃过的,最鲜美的折耳根。多年后,每当在菜场上购买折耳根,我都会自言自语地嘟哝几句:“不如从前了,没得大关的那份味道了。”
夕阳把最后一缕霞光,抛洒在山腰那错落有致的梯田上,放眼望去,一片又一片由青泛黄的色块,无数个忽闪忽闪的红光,在田里的水面上跳跃着,石块堆砌的田埂泛着红光延伸着,一时间分不清是太阳跌落在了大关,还是大关本来就是天堂。神笔马良毫不吝啬地把最后一笔,落在这大自然最美线条和最震撼色彩的画幕上。此刻,一轮大大的、圆圆的月亮,已被画在了天上。每每忆起那一幕,元阳梯田的壮美与辽阔,龙脊梯田的气势磅礴,直上云端,已不再那么令人向往和心动了。
夜色的降临,给大关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神秘的色彩。躺在床上,往下听是滔滔不绝的江水声和知鸟的欢鸣声,举目窗外是触手可及挂在天空的一轮皓月,近看是纷飞的萤火虫,远处是偶尔传来的狗吠声……月夜里的大关,像是一曲循环不止的小夜曲,一直把我送入梦乡。
G85公路昭通至麻柳湾段通车后,我有一种莫名的冲动,可当我驱车前往,漫步在大关街头时,梯田被这里一群、那里一堆高耸的楼房所取代,不绝于耳的叫卖声,南来北往的人流,一切和所有的街市一样,心中的那份渴盼,那份美好的记忆瞬间荡然无存。相反,记忆中的大关却更加清晰可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