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打工,与家人离别;23年的情分,与邻居离别;参军首次探亲,与母亲离别……在这期的记忆版,文友们用各自的真实故事,告诉我们,离别中的那份真情、那份感动,已经浸染了大家的记忆脑海,静静的珍藏。
第一次打工离家
◎凤鸣
我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,在家相夫教子,照顾老人,养猪种地,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下去,从没出过远门。二十年前,由于家里新建了房,欠了一些债,也想出门挣点钱。
春节刚过,我就准备和妹妹一起外出打工,去传说中“遍地是黄金”的广东,当一名制衣厂工人。
那一年,儿子刚刚上小学一年级,家里老人已经60多岁,丈夫也有很多事情要做。按理说,我不该出这趟远门。可是经不起打工浪潮的诱惑,我还是决定去体验一番滋味。
临别的前夜,我把儿子搂在怀里,告诉他,我明天要出门打工了。儿子闷闷不乐地说:“妈,你走了,谁给我做饭洗衣,谁陪我做作业呢?”我说:“有你爸爸在家,他会照顾好你的;还有你爷爷,他也会陪着你玩的。”“可是我看不到你,会想你的。”儿子的话让我的眼泪夺眶而出。
第二天早上,丈夫和儿子把我送到车站,可能是大家心情不好,一路上默默无语。我不忍心看他们的表情,我怕自己会改变主意留下来。一直到发往广东的车来了,我才回过神来,紧紧地搂住儿子不舍分开。此时,不争气的泪水又“啪啪”往下掉。儿子也哭成了泪人儿,丈夫在一旁一言不发。我知道,他此刻的心情是恨不得把我挽留。
嘱咐的话语我是说了一遍又一遍,直到汽车引擎轰鸣,售票员催促上车,我才把孩子松开。汽车载着我离开了,渐行渐远,一直到父子俩的身影模糊在了朦胧的晨曦里。
一路上,我都在哭,妹妹劝我也不管用,我一直在晕车,饭也吃不下,难受的感觉到了极点。那一刻,我真的有点后悔了,可是我终究没有抵挡住外面世界的诱惑,离开了家乡,离开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。
后来,事实证明了,我那次的离开是错误的。几个月的时间里,我找工作四处碰壁,没挣钱不说,反而欠下了1000多元。这次的离别教训,让我从此安心在家,一直到孩子考上大学,把唯一的老人养老送终了,才重新踏上打工的旅程。
那坛炒咸菜
◎ 刘志怀
有一年春节,部队驻荣昌安富,首长体谅我们附近参军的战友,破例放我们三天假,自费回家团圆,我们感动万分。那个年代,连打个有线电话都很难,所以我不能及时告诉母亲。
回家路上,可谓是争分夺秒。花了几角钱,乘火车到隆昌;再花1元8角钱,乘汽车到泸州……花了大半天的工夫,我就回到了熟悉的家门口。
突然第一次看到当兵后的大儿子回来,母亲压根就没有想到,但听我喊“母”,她先是一楞,后幡然而笑,笑到泪流。春节期间,见我黄灿灿一身军装,雄赳赳的样儿,母亲喜上加喜,好像把我看得比黄金还宝贵。弟妹们高兴得跳,最小的妹妹高喊:“解放军哥哥回来了!”惊喜也引来了一院子的四邻,他们也想看看我,问长问短,母亲反而插不上嘴。我是院子里第一个解放军,大家稀奇我,有个儿友还说我们是“光荣院子”。
那年春节,大家很快乐,不仅我家,还有四邻。但是,三天时间,弹指一挥间,军令如山,首长关怀我们,我们更应遵守军纪。归期已临,我得返程:最后一天下午坐最后一班汽车,再坐后半夜的一班火车,接着摸黑进山“找部队”,凌晨可到班。果然,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,我那如意算盘打得精呀,感动老天,天公作美,让我和母亲多呆,也没耽误军机。
离别时,大家都难舍,母亲没有哭,倒是我哭了。临走,母亲递给了我一坛炒泡咸菜颗颗,是加肉颗颗炒糊辣壳的那种味。母亲说,我爱吃泡咸菜,叫我拿回部队下饭吃。
我家困难,自家人来去一身轻,从没礼物带,这次母亲破天荒拿出手。我想起来惭愧,头天母亲问:“孩子,你不拿点钱给妈呀?”我拿不出,母亲也是无奈。她一人要养几个弟妹,我一月6元津贴,每两月得寄6元回家,雷打不脱。大过年的,我没有什么给母亲,倒是母亲给我一坛最爱吃的炒咸菜颗颗。
至今,母亲给我的这份离别感动,仍珍藏在自己的脑海里。
与23年邻居离别
◎雷定昌
1996年春节,因为工作调动,我要回到泸州,以1500元卖掉了在叙永大树矿区的自建土墙瓦房。离别时,最难舍的就是与我们相伴23年的邻居。
那年在叙永吃过最后一顿团年饭后,女儿回泸州上班,我和妻子便着手搬家的事。如今,在城市里搬家是一件小事,但那时我举家搬迁,却牵动着四邻的心。
元宵节晚上十一点半,九户邻居近30个男女老少,自发前来为我们搬家送行。深更半夜,寒风凛冽,旧家至矿区公路两百多米的小道上格外热闹。邻居们打着火把,照着电筒,有的人挑,有的人抬,有的人提……经两个小时的搬运,终于将旧房腾空,移交了钥匙。两辆货车装车已毕,快要启程了,看到一张张熟悉的脸庞,想起昔日的邻里情,我百感交集,往事历历涌上心。
1973年春节,在叙永矿山搞宣传的我,和在当地农村教书的妻子,选择在叙永大树磺厂“石硷槽”自建房成家立业,与住在草房、瓦房里的九户工人为邻。虽然我和妻子,一个是泸州人和一个重庆人,但他们对我们这对新婚“文化人”格外注目、尊重。爱人姓张,与两户张姓邻居认了兄妹,我便成了“二姑爷”。
我和妻子的父母均不在身边,白天大人上班、小孩上学,门上“铁将军”一把,全靠左邻右舍照看,从未被盗。妻子教书回来,常到邻居家串门,邻居家大人小孩也喜欢来我家玩。我常给邻居念信、写信,妻子常辅导邻家小孩学习。我家缺劳力,他们总是帮我们挑煤炭、排水沟、上房换瓦……逢年过节,邻里间相互请客;平时有好吃的,总是端来端去。日久天长,邻里间亲密和睦,胜似亲人。
突然,汽车喇叭声打断了我的思绪,汽车要开动了。此时,丁婆婆失声痛哭,胡伯娘、谭孃孃跟着哭了起来,心碎的妻子跑下车,与张八孃抱头痛哭,妻子曾辅导过学习的几个小孩也哭泣起来……与朝夕相处23年的邻居就要离别,看到这样的场景,我喉头哽咽,涌出浓浓的不舍之情,头伸出车窗,挥手向他们告别:“请大家保重,我们后会有期!”
祖母买泡粑给我吃
◎龚飞
1980年春节,我照例回金龙街上,同祖母一起度过。然而,不到正月十五,我就要回技校上学了。尤其是,与祖母离别时,买泡粑给我吃的情景依然清晰如故。
那年,祖母已快满68岁,听说我要走,尽管不舍得,但她还是说:“读书是大事,你放心去吧。”随后祖母就忙碌着,煮了一些我爱吃的香肠、腊肉和盐蛋,准备第二天让我带上。
第二天早上,吃过早饭,我整理好行囊,就准备到老街后面的车站去乘车。祖母一定要送我。走在老街的青石板上,我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光,祖母牵着我的小手,买泡粑给我吃,送我到金龙小学读书的情形。祖母虽没文化,却很关心我的学习。一次,我生病后有两个周没上学,便不想再读书了,祖母坚决不同意。她买来很多好吃的东西给我,哄着我并背着我到学校。看到祖母为节约开支,连早饭都舍不得吃,却为我花钱买了这么多好吃的,我幼小的心灵受到震动,不忍心再让祖母为我上学的事而担忧,终于又乐意去上学了。
“龚二婆,送孙孙出去读书啊?”去车站的路上遇到几个祖母的老姐妹,她们的询问声打断了我的思路。“是啊,要开学了,他要到泸州去读书啦!”祖母春风满面地回答着。
我从小喜欢吃泡粑,因此我们路过街上的馆子时,祖母问老板是否有泡粑卖,老板告知正在甑着。我慌着去乘车,便说:“今天不买泡粑了,下次回来再买吧!”祖母才心有不甘地与我一道前往车站。
客车来了,我向祖母告别,祖母又是对我一番叮嘱……汽车开动了,我向祖母挥手告别。然而,车开出10多米却抛锚了。我和车上的乘客都下车来,等着师傅修好车再走。此刻,我四面望了一下,没有看见祖母,心头有点失落。
“飞儿,泡粑买到了,刚刚出锅的,你吃一点!”突然祖母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,顿时让我兴奋不已。原来,祖母看见车抛锚了,就急忙跑去馆子给我买泡粑。
客车终于修好了。在车上,我捧着热气腾腾的泡粑,向车后面望去,祖母还站在车站的石梯上,不停地向我挥手。看着祖母那如霜的满头白发,我心一酸,止不住热泪滚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