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内统一刊号:CN51-0132 川江都市报社主办川江都市报社出版新闻热线:3190929






2017年06月17日

纳凉

◎刘培勇

晚上的纳凉内容就单一了,除了摆龙门阵外就很难再找到合适的了;要是碰到月圆的晚上,躺在草坪上不说一句话,眼睛随着月亮旁的云转悠,也是凉爽之至的。只是每逢这样的晚上,母亲都不会让年纪大的姑娘出门,生怕闹出什么“风流”的闲话来。

纳凉也叫乘凉。“纳”字有些不易理解,但“乘”字就简单,一下子便想到“大树底下好乘凉”。不过,现今的大树太罕见了,要找到像模像样的跟做梦似的。

在老家“喜鹊窝”,曾经倒还真有一些大树,一些粗壮、硕大的杨柳树。正是因树大招喜鹊筑巢,所以才有“喜鹊窝”这个地名。也不是除了柳树外,便没有了其他的树种,显然还是有的,譬如:桃树、梨树、苹果树、杏树和樱桃树。可它们毕竟是少数,也是招风找事儿的树。花刚刚才谢,便有孩子贼溜溜的眼睛惦记着。唯有杨柳树惦记的人少,也长得快,所以房前屋后都是杨柳树。杨柳树在所有树种中大抵是算“贱”的了,要不怎么会有“无心插柳柳成荫”的感叹呢!然而,村人们并非像俗语说的那么无心,倒是盼望着插下的柳枝昼夜之间就变大变粗,用来建房盖屋。

“喜鹊窝”不是一个村民小组,与东边的施家院子称为六组。在两个村庄之间有着一个长百余米宽五十余米的堰塘。堰塘在春季是最空旷的,里面的水都浇到了庄稼地里;夏秋两季水最盛,也是堰塘最为闹热的时节。在堰塘的西北角埂下,我家便有一片菜地,于是父亲在我从母亲肚子里蹦出来不久就插了一排的柳枝,等我有了记忆的时候,树已经有大腿那么粗了。估计,父亲插下那些树枝时,也是想着为我盖房时能派上用场。

在父亲插下的柳树还未“成器”之前,堰塘西边的柳树都已经很大了。盛夏酷暑时,那边成了纳凉最好的地方。在树下的闸埂边是绿油油的草坪,村人们团膝而坐,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,大多手里都会端着饭碗,边扒着兰花碗里的包谷饭,边立着耳朵聆听着,若是到快乐处,忍不住就说上几句,于是先头说话的人又埋下头扒饭了。大人们的交谈无外乎是些奇闻异事,家长里短,庄稼长势等。笑声不断,叹息声也不断着,至于说到哭声,那自然是小孩子们才有的了。

玩纸牌的固然也是有的。四个人围拢来便发起了牌,那时兴盛的是打百分,两对家一起联手打另外两位。这个与象棋比起来,围观的人就要多些了,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对弈者那么大起大落,他们都时兴面不改色就毙对方于马下。只有在收牌时,输家才背起牌经,懊悔那一张牌要是不出就赢定了。只是通常这样的话,赢家都以“呵呵”而应之。似乎在嘲笑着说,胜者为王败者为寇。

当然,这都是白日的纳凉方式。晚上的纳凉内容就单一了,除了摆龙门阵外就很难再找到合适的了;要是碰到月圆的晚上,躺在草坪上不说一句话,眼睛随着月亮旁的云转悠,也是凉爽之至的。只是每逢这样的晚上,母亲都不会让年纪大的姑娘出门,生怕闹出什么“风流”的闲话来。往往在这样的晚上,幽怨的笛声都会从闸埂上响起。听着笛声的我们倒委实受用。自然,那时是听不出笛音中的相思之痛的。

后来,一棵棵的柳树倒下了,插柳的习惯后继无人,住进砖房里没有谁再稀罕靠柳树来建房搭屋了,一个个沉溺在城市梦的萦绕中。缺少杨柳树的村庄分外的萧瑟单调,再也没有了过去的那番生气。

现今,纳凉似乎远去了,远得宛若年少时做过的梦,陌生而虚无,空洞而玄乎。可我却怀念那时的纳凉,那时的生活似乎才像一个农人真正的生活,那时的村庄似乎才像真正的村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