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王梓燊

陆言知道父亲进来了，但他没有回头，他的英雄在不断跳跃着，最后一个敌军玩家正待攻克。

“不准玩了，马上结束！”父亲更加恼怒了。“等会，等会！”陆言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，不肯放开。父亲在旁气势汹汹地怒视着，声音更加尖锐。

“不准玩游戏！手机给我！”可是，陆言整个人已经沉迷其间，似乎听不见父亲说话，手指不愿停下来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，炸药包的引信越来越短。父亲酱青色的脸，恶狠狠地盯着陆言，努力控制住着晃动的手臂。终于，几乎是瞬间，在下一秒陆言即将发动进攻的时候，父亲以绝对性的优势抢过了手机。陆言被父亲粗暴的举动激怒了，死咬猎物一般的盯着手机，想要夺回去，被父亲灵敏的闪过去了。

“给我！”陆言有些恼怒，却也毫不示弱地索要手机。“不可能，别想得到了！”父亲转身就走，陆言紧随着父亲的步子，开始慌张，中途几次想要夺取。“别想拿！”强势的语气让陆言更加气恼，他开始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父亲，寒气刺骨的眼光穿透了父亲坚硬的心，一怒之下，手臂呈出一道抛物线，紧闭的手指最终摊开。屏幕与地面接触的瞬间，细密的不规则线条便在屏幕的一个角落里不断延伸着……

一摔毁所有，陆言珍爱的资料与照片在瞬间全然消失，陆言眼里除了吃惊更有愤恨。父亲没有可怜手机，只是继续用命令式的口吻说：“别用这种眼神看我，你有什么资格？”陆言没有说话，沉默中带着愤怒，转身狠狠地摔门而入，把父亲狠狠地隔在门外。

窗外的乌云开始堆积，树木开始暗淡。陆言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盒子，什么好的不好的东西都往里面放，然后都在盒子里发酵，接着开始发霉生锈，最后浸染了整个盒子，盒子开始塌陷。门外的父亲不知所措地站着，好半天，他微微颤抖地捡起碎屏的手机，破碎玻璃细细地摩擦着老茧，点点血迹慢慢染红了手指。冷清的空气，让人不仅生出几丝寒意，时间仿佛冻结了，惟有几声叹息间或打破可怕的死寂。谁都不愿意开门，谁都不愿意敲门。僵硬，似乎侵染着每个角落，手机带来的网络时间蔓延着，吞噬着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陆言终于想起了他私藏的平板。于是又手忙脚乱地到处翻找，然后又登上了QQ。他想要解释游戏里挂机的事件，却不料平常几个有着深厚情谊的游戏好友全将他拉黑了，在同一个群里面大声责骂着自己。“挂机狗！”“服了，不要脸的挂机……”陆言傻眼了，他开始颤抖，内心又沉重了几分。乌云聚集着，雨滴摇摇欲坠。屋里的灯没精打采的挂着，瞌睡人的眼似的。

平板还不断地闪着，因为自己不得已挂机，几个情谊很深的好友，像狼人一样在群里不断攻击着自己，最后一声提示音响起的时候，是自己已被踢出群的消息。陆言起初完全慌了神，自己对他们的友好，转眼间全都成为了水泡，他还拿着情谊把他们捧成了宝。而朝夕相伴的父子，转眼间就陌如路人，唯有沉默还在延续。

“咚，咚！”陆言昏昏欲睡时，房门又想起了，门外一阵轻轻的叮咛，“出来吃点东西吧，我想你应该饿了。”陆言才想起因为急着打游戏而忘记了吃饭，但他依然没有搭理父亲。他能感觉到父亲在门外停留了好一阵，侧着耳，紧紧地贴在门上，最后，只是悄声离开。

好半天，在饥饿的驱使下，陆言打开了房门。餐桌上，放着陆言最爱吃的菜和一碗饭。陆言突然想要哭泣，他终于明白，网络那虚拟的感情终归比不上父亲的唠叨声，比不上热气腾腾的饭菜。现在他觉得父亲的呵斥，不再刺耳，不再钻心，胜过这死寂的空气。陆言拿起了筷子，眼眶噙着泪水。

桌上还有一张纸条，纸上印着他熟悉的字迹。陆言含着眼泪，放下手中的筷子，离开板凳，走到父亲面前，给了父亲一个久违的拥抱。（完）